搖滾樂改變了什麼? (四)

宇宙塑膠人Plastic People of the Universe

前情提要:

上次談提到宇宙塑膠人不像一般的搖滾樂的傳奇故事,跟政治、跟社會有關,他們不如我們常常會講一些抗議詩人啦、一些抗議歌手啦或者龐克樂團他們怎麼去衝撞體制啦、去提出政治上的主張或者怎麼去跟家長對立……

有一個記者形容他們的狀況是說:「他們從來不去想推翻體制的問題,他們從來不去想對抗權威的問題,而是他們選擇......我活的樣子就好像權威跟體制都 不存在一樣。」他們是用這樣的方式......也因為這樣所以他們會被抓去關,他們會被秘密警察毒打,他們會被所有的人看不起,他們會找不到工作,然後付 出了半生的代價。現在他們還在做演出,兩千零九年他們還在演出......

 

 

 

馬世芳(以下簡稱馬):他們現在還在巡迴,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故事。他們為了玩自己想玩的音樂,付出了這樣的代價。而這樣的代價其實在我們想像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因為絕大多數的人可能在執照被沒收的時候就決定回去當學徒或者去上班了;你可能在樂器被沒收的時候就覺得算了先不要搞了,看看怎麼樣再說。或者你再撐久一點,但你看到live house被燒掉、或者你的哥兒們被抓去關的時候,也會覺得應該要停手了。

:但是他們都不停,他們就是一定要做下去。他們的經紀人在......

陳珊妮(以下簡稱陳):可是因為他們沒有停,才會被哈維爾聽到啊。

馬:對啊。

陳:因為其實在同一個年代......Velvet Underground是極度資本的一個社會情況下的......,其實他們都是因為對於當時的一些東西......其實並不是那麼滿意一些東西......想要有一些別的選擇。不管你是在怎麼樣的體制下,大家都會有不同的、想要發聲的一個點。所以他們雖然是很不一樣的環境跟狀況,但是我覺得其實有很多共通的趣味,對我來講幾乎是一樣的......

馬:差不多的時代。

Kimmy陳怡文(以下簡稱K):核心概念是相同的!

陳:概念......其實概念非常地不一樣。

因為Andy Warhol他找這些人來,想要建構的......跟宇宙塑膠人當然是完全不一樣的。可是對於某一些......對我來說啦,一些反叛性其實是同等的強烈,但是它的訴求是不同方向的,但它們都很有趣。

 

 


馬:我其實滿好奇像公主那時候去看他們來台北的表演,去看的時候有什麼想法?

陳:因為前半個小時都在驚訝啊!(笑)因為很少看到那麼老的樂手,實在太老......可是他們已經有一些新的樂手......我記得有女的......

馬:對,那是比較年輕的、新加入的......

K:你是否尖叫、身體跟著擺動?去看的時候?

陳:會啊!因為那個......音樂真的很有趣啊,很有勁啊。

馬:那音樂真的很特別,絕對跟我們聽過的西方的、日本的不一樣......

馬:那個音階很特別,就是一聽就是有他們那個地方的味道......

陳:而且他們的節奏處理有一些很......怎麼講......我不太會形容那個,他們有一些節奏旋律會讓你有......也不是軍歌......

陳:又marching又民謠的......你知道我講的意思......他有一些介於中間一些很有趣的......

馬:對,他們的節奏組非常特別......

陳:強烈的節奏,所以其實是很好聽的。

馬:其實他們來台灣的時候......

陳:(對K)你應該要來的!

馬:最早的那個團長已經不在了......

 


K:往生了嗎?

馬:往生了。當年的經紀人也已經不在了,所以其實滿可惜的。其實以他們的生活方式跟他們被打被關的次數,應該要更早死才對(笑)。他們撐了很久......

陳:台上好酷喔......

K:他們這麼鬧,身體......就是身體也是還是很健康?

馬:看起來很猛啊,他們的薩克斯風手我看應該也七十了,沒有七十也快七十了。眼鏡都掛這樣......

陳:那個,那個鬍子......

馬:然後,鬍子,滿臉的鬍子,然後頭髮這~麼長......

陳:那個很像古人......

K:還是要玩音樂!

馬:對!

陳:好像跟蘇格拉底的照片擺在一起......希臘神......好老喔(大笑)

馬:那個吹薩克斯風的,超猛的,超厲害!

陳:超厲害,超厲害。

 

 

 

馬:後來結束之後,我就在這邊跟他喝啤酒,他拎著台灣啤酒,跟我用他的東歐腔英文講他去中國遊歷......因為他工作有的時候要去中國,他不只是樂手。然後講說他在西方做音樂見到一些路見不平的事情,講到生氣的時候就口水一直噴......(笑),老頭子火氣很大的(笑)......

陳:因為一直有路見不平的事情......所以從年輕的時候......

馬:對對,像那個薩克斯風手,我們會想說......我們想像嘛,像米蘭昆德拉的小說也有寫過,經過政治迫害,經過這麼多的曲折,最後世界改變了,你重新獲得了肯定跟榮耀。很多人到這個時候年紀也大了,就是安安穩穩地去享受大家的掌聲,有人請你去演出、去演講你就去,你就變成一個歷史的活標本,那個位子是很安全的。

但這個老傢伙他不是,他很多的憤怒跟脾氣。他對於......比方說他對於現在歐洲的種族歧視,他很有意見。阿拉伯的移民跟白人之間的那個衝突,他很有意見。他去中國的時候,他那時候是去商務旅行,他不是去玩音樂,他說有人請他吃飯。

他進去的時候就覺得,怎麼兩邊都是穿得很體面的服務生幫他端水、遞毛巾,然後鞠躬、哈腰,吃飯的時候一直要巴結他,就覺得很不舒服,他覺得怎麼可以是這個樣子?他就是對所有這種階級啦、所有這種不公平啊......他就是看不順眼,就跟我講了好幾個這種故事,一邊講一邊......啤酒味的口水噴到我臉上......(笑)

陳:對,我可以體會有的人看什麼都不順眼,因為我本人也是這樣(笑)。可是因為有的人老是會看到很多問題,你就會針對這個問題,就很想要去......

K:鑽牛角尖!

陳:這不是鑽牛角尖。社會上一定要有這樣的人去制衡那些......否則所有東西都會往同樣的方向走。一定要有一些人想到其他的面向的問題,我覺得這個其實對我來說是好的。

馬:所以,可能很多年輕朋友沒有機會知道這個團。他們來過兩次台灣,做了幾場演出,看過的人我覺得應該都還滿印象深刻的。就算音樂聽不太懂,也覺得這些老頭子實在是滿猛的。但是,要是搖滾迷的話,我覺得他們的音樂......現在聽還是很猛,不會因為他們是這麼老的團......

陳:很好聽,真的很好聽。

馬:因為很多團他們故事很好聽,但是音樂不見得很屌。我們是因為這些人的事情而尊敬他,但音樂可能過氣了。但這些老頭子不是,他們的音樂真的滿厲害的。

馬:真的很推薦大家去Youtube上找Plastic People of the Universe......

K:有中文翻譯嗎?

馬:宇宙塑膠人。但是你在Youtube上要打英文才找得到。

馬:從這個團......其實這個團是個非常經典的例子。我們講社會的轉變,我們講政治跟音樂的關係,我們講文化人跟音樂人的關係......為什麼搖滾樂會有這種奇怪的、致命的吸引力,讓人搏性命也要去弄它。我覺得這都是一個很好的起點吧,從一個故事去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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